Case
古籍介绍

二十一、小作坊牵手国字号

时间:2012/7/9 作者;东东书保院

                  小作坊牵手国字号

若是没有人引领,光凭摸,找到奉化袁师傅的造纸作坊还真不容易。满山翠竹,掩映着乡间公路,袁师傅家就坐落在一条缓缓流淌的河边,沿河岸可以看到大缸、烧锅、料池等。他的家和作坊连在一起,像棚户搭建的,算不上像样的房舍。家中湿漉漉的,滤池、捣浆桶、抄纸槽,杂乱地分布,捣浆的石臼里戳着碗口粗的木槌,斑驳老旧,散发着原始的气息,他的手工纸就是在这杂乱的环境里一张张地抄造出来的。
老袁今年73岁,造了一辈子纸。他出现在人们视野之前,一个难题曾困扰着国内众多的知名图书馆和博物馆,其中也包括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等,那就是修复古籍,找不到相应的纸张。
外行人不大关注,其实,古籍娇贵得像个“贵妇人”,既受不了风吹雨淋,又耐不住冷热潮湿。娇嫩的“皮肤”遇到霉变、虫蛀、污渍、水渍、焦脆、粘连等伤害,身价就会大打折扣。而藏于深闺秘阁,“贵妇人”又多有疾病缠身,仅据天一阁1976年对馆藏8万册卷善本普查显示:脱线的有2427册、虫伤的3017册、水迹霉变的574册,占总数的五分之一。给“贵妇人”疗伤,用现代纸,不符合“修旧如旧”的古籍修复保护要求;用古代纸,哪里去找?谁凭白无故会收藏古纸呢?
受纸困扰,天一阁也曾向兄弟单位求助过,但每家得到好纸都视为宝贝。古纸,真可谓洛阳纸贵。无奈,他们只好另辟蹊径,跑到浙江、福建、广东、安徽的一些造纸厂考察寻找,可工业化流水线下的产品,并不符合古籍修复的要求。
天一阁博物馆李大东副研究员分析,宋以后,浙江是中国造纸的中心,而奉化有着悠久的造纸历史。他摸到当地一问,村民们说:“现在造纸不赚钱,没人造了,有家姓袁的好像造些。”1997年4月的一天,李大东敲响袁师傅家门时,眼前的景象多少有些让人失望:简陋的设备,布满了灰尘,脚下的池槽干枯见底,作坊已近倒闭。一打听,原来是老袁接过一个外贸单子,可生产一半,对方撕毁了合同,他购进的5万公斤竹料粘到手上,赔了血本。李大东查看一圈,见工艺设施和生产原料很原始,具备生产古籍用纸的条件,他眼前似乎呈现出一线希望。
在袁师傅手上,造过寿纸、印刷纸、窗户纸等多种用纸,最能体现他技术水平的是贴金箔用的乌金纸,但这和修复古籍用纸还有和大区别。老袁人很随和,对李大的想法,也很有兴趣。专家提出的纸张薄厚、颜色、配方和纤维构成等,尽管改变很大,都以一一答应下来。为了让他增加感性认识,李大东还邀请他到天一阁翻阅馆藏古籍,给他讲古籍用纸的特点,并鼓励他说:“你造的纸用在古籍修复上,也是为中国传统文化保护作贡献!”听了这话,老袁一扫往日的沮丧,露出难得的笑容。在李大东的指导下,原料调配了不知多少次,配方改了又改,前后经过上百次试验,老袁终于拿出了修复古籍的专用纸。他同时还研制出了一种国内也是少见的,具有苦涩味道,能防虫,可用来修复古籍又适合画画的苦竹纸。
奉化能产修复古籍的纸,立刻引来国内外的众多专家,他们用十分挑剔的目光审视着这复古的“老货”。南京博物院副院长、全国纸质类文物保护专家奚三彩专程来到作坊,翻着老袁的纸高兴地说:“我走了好些地方,还是这里的工艺古朴、完整,造出的纸最好”。上海图书馆古籍修复专家潘美娣两次到奉化考察,认为这里的纸适合古籍修复,她还把纸推荐给中山大学图书馆。南京图书馆副馆长宫爱东考察后当场定下10万张。
四处透风的小作坊,造出了稀罕之物,令专家们不得不另眼相看,他们也赋予老袁的纸一个新称谓——东东纸。而令老袁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小作坊连接上了天南海北的“大机构”: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江苏省图书馆、南京大学图书馆、上海图书馆、浙江省图书馆、武汉大学图书馆、福建师范大学图书馆、中山大学图书馆、广西图书馆的等地的专家先后来考察,都不约而同地选用了“东东纸”。
原生态的现实解读
“吧唧”、“吧唧”,老袁光着脚,用力地踹着石臼李沤好的竹料。石臼裂着一道缝隙,斑斑驳驳,腰间还缠着一道铁丝。他将竹料碾碎成浆糊状,再放到滤池中过滤,然后用无杂质的竹浆去抄纸……
每年的五月底六月初,天气温热,是造纸进料的最佳时间。已生长一个月左右的嫩竹,是理想的原料,此时笋壳刚刚剥落,叶子还没长出,不软不硬,纤维多,纯净度高。用石灰粉,在沤池中泡两个月,使其完全腐烂,之后用锅煮一天一夜,熟透后再装回缸,在太阳底下晒,进行自然发酵。夏天需一个月左右,冬天要几个月。原料沤差不多了,要装进粗布袋挤干,在捣踏、漂泊、打浆、过滤、抄纸、压榨、晒纸,经过这一系列的程序,老袁的纸才能造出来。细想想,生产一张东东纸要几个月时间,光程序就有72道之多。
东东纸的秘籍主要在于它的配方,除上好的苦竹、桑树皮、棉麻等必不可少的原料外,还要有也是猕猴桃藤、冷饭包藤、梧桐树做药料,这些配方并没有文字记载,全凭老袁继承了祖先造纸传统,难能可贵,

专家们也到过许多现代化的造纸厂,轰隆隆的机声下生产出的大卷纸,无一不是用现代配方调和出来的 ,粗糙、酸性和脆硬无法用字古籍上。而看了老袁的配方,仿佛让他们回到了几百年前,看到那布满灰尘的古籍背后曾经有过的生产链条。
古法、古方,造“古纸”,这一切也是在现代化空气笼罩下,在老袁简陋的作坊里完成的。老袁的一招一式,自然会引来人们异样的目光。美国普利斯顿大学东亚图书馆馆刊主编罗南熙到老袁家参观后大为惊讶,他万万没想到现代化的今天,在浙江宁波也能看到如此原生态的作坊,他感慨说:“这里的工艺比较传统,用植物原料生产,这么古朴的方式很难见到了,我看完简直都不想走了。”
老袁只有一亩多山地,因造纸需要,他种满了毛竹,但还远远不够,更多的原料还要向人家买,仅此一项就是不小的开销,他要确保每年30万张纸的原料供应。
爱较劲又是老袁的一大特点,配方虽然保密,但他从不做手脚,从不用现代药水代替原始配方。所需的猕猴桃藤等原料一定要新鲜,否则便会失去药性。野生植物,近处的山林里已很难觅到,一定要到深山里去找。蜂蜇蛇咬,几乎每年都要遇到几次。幸好,他掌握了排毒方法,否则老命早就搭上了。

涓涓溪水从作坊边静静地流过,岸边摆着二十几口大缸,既显得原始,也有些杂乱。老袁一边从沤池里捞着竹料,一边对我们说:“我专门设几口大缸过滤污水,不能直接排放到河里去,我也要注意环境啊。”这一点,他的小作坊又跳出了原始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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